臺北市立景美女子高級中學國文科教師／黃淑偵、大考中心國文科研究員／詹乃凡 撰

壹、前言

109學年度指定科目考試國文考科（簡稱「指考國文」）試題呈現「多元文本，引導思辨」的特色。就試題取材而言，廣納文學、歷史、哲學、旅遊、社會制度、商業倫理等多項類別，取材廣泛，且由於今年嚴重特殊傳染性肺炎疫情影響社會甚鉅，第37題朱熹〈偶讀謾記〉記載南宋時對疫情的看法，可視為呼應時事、延伸取材之例。就試題內容來看，命題者並列主題相近的素材，或比較觀點異同（如第8-9題論現代詩），或討論策略優缺（如第10-11題談翻譯），或衡量史事取捨 （如第30題指出史記、戰國策記載差異），藉由類文統整、主題設問的方式，誘發考生尋索文意，辨析旨趣，從不同思考角度切入文本。由試題取材與內容兩方面合觀，「多元文本，引導思辨」應能凸顯本年度國文科試題的精神。

下文擬從「多元文本」觀察試題取材的路徑，由「引導思辨」探討試題內容的特質，援引試題說明上述特色，最後論及對於高中教學的回饋，可作為考試、教學之間良性互動的媒介。

貳、試題特色

一、取材多元，兼顧文、白比例，切合學習脈絡

國文考科試題取材內容多元，評量考生能力之外，也拓展考生視野，提供更多元的思考觀點。以生活情境入題者，如第1題以新聞內容為情境，評量考生日常用語的正確性；第2題以職場人際互動為情境，評量考生成語運用與修辭能力；陳亮恭《微霞與桑榆》整理歷代對鰥寡孤獨等社會弱勢的照顧，可與當代長照議題參照。以跨領域文本入題者，如第31-32題談心智與身體，第41-42題談企業倫理。具學術情境特色者，如第10-11題論翻譯策略，第12-14題評論儒學與中華文化，不同的文類或主題，都豐富了題材的多樣性。以下將從文、白比例及教材概念延伸兩個角度，觀察指考試題多元取材的特質。

（一）適當取材各種文類，兼顧文言、白話

本年度指考試題閱讀素材涵蓋古典散文、古典詩歌、古典小說、文化經典、現代散文、學術論著、跨領域文本等類型，古典散文如《孔子家語》、《史記》、王安石〈上曾參政書〉，古典詩歌如陸希聲〈梅花塢〉、崔顥〈黃鶴樓〉、黃庭堅〈寄黃幾復〉，古典小說如《紅樓夢》，文化經典如《論語》、《詩經》，現代散文如林文月〈翡冷翠在下雨〉、楊牧〈十一月的白芒花〉，學術論著如曾昭旭〈儒學與中華文化之衡定〉，跨領域文本如李培齊〈學「倫理」？學「獲利」？〉等，約70%的題目檢測篇章閱讀與賞析能力，符合高中國文課程以篇章為媒介、從中認識語文知識並培養閱讀能力的學習方式，約30%的題目考察字形（第1題）、詞義（第17題、第35題）、語句銜接（第4題）、詞語運用（第2題、第3題、第36題）、語法（第27題、第40題）、文學與文化知識（第7題）等學科基礎知識，文言與白話比重約為1：1。

（二）切合考生學習脈絡

本年度試題一大亮點為取材切合考生學習脈絡，與現行教材緊密相關，如此能支持教學現場，也提供教師素養導向深化教學的各種面向。試題除了直接引用教材選文，亦從教材相關內容延伸取材，呼應考生學習範疇。下表為試題引文與教材選文的對照表，茲以第4題、第33-34題、第39題為例，說明試題引文與學習脈絡的關連。

第4題取材自方瑜〈項羽──超級巨星〉一文，本段文字呈現項羽震懾人心的巨力，可為教材〈鴻門宴〉中楚霸王悲劇英雄的特質作註腳。第33-34題可視為蘇軾的〈赤壁賦〉的延伸，該賦是「以順處逆」展現曠達情志的經典古文，為高中必學篇目，本次試題選擇蘇軾貶謫黃州時的另一篇文章〈遊沙湖〉，同樣展現曠達情志，採「反用典故」的表現手法，使閱讀理解過程又多一層深度與趣味，既呼應第7題宋代江西詩派化用典故的特質，蘇軾曠達又桀驁的形象亦躍然紙上。第39題呼應教材選文〈魯智深大鬧桃花村〉，該文寫活了主角，題目引用金聖歎對《水滸》人物描寫的評論，回扣教材課文。這些引文皆可看出命題者在取材上的用心。

二、高層次評量與主題式設問，引導考生思辨

本年度指考試卷包含11個閱讀題組，深度與廣度並具，題目多評量高層次閱讀能力，且藉由類文統整、主題設問的方式，呈現不同的觀點、策略，展現以文本引導考生思辨的企圖。以下由高層次閱讀評量、主題式設問引導思辨兩個角度，觀察本次指考試題在閱讀評量方面的努力。

（一）重視高層次閱讀評量

閱讀歷程可分為「擷取與檢索」、「統整與解釋」、「反思與評價」三個層次，觀察今年指考國文試題，以評量「統整與解釋」能力為主，多檢測細部解釋，考生必須將選文篇章、選項詞句相互參看，方能透過整體的意旨，確認各個環節的意義；或串連各個環節的意義，歸納整體的意旨。部分試題引導考生進行對篇章內容的評論與反思，側重考察考生高層次閱讀能力。

以題組第8-9題為例，甲、乙二文節選余光中、白靈論現代詩創作的文章，屬於有難度的文學理論，考生必須理解文意，清楚知道「張力」、「尋字」、「尋意」的意涵，還要能綰合甲乙兩篇文章的觀點，再判斷各選項的詮釋是否正確，本題組評量比較、統整、解釋的閱讀能力。

題組第10-11題論翻譯，屬於跨領域文本，考生必須快速消化甲文翻譯學的專有名詞，了解「歸化」、「異化」的意義，再理解乙文「直譯」、「意譯」不同翻譯策略，最後綰合兩篇觀點，才能判斷各選項是否符合「歸化」原則。第11題要求考生判斷何者屬於「歸化」，評量「反思與評價」高層次閱讀能力。考生或可進一步思索，坊間翻譯文學俯拾皆是，但翻譯者採取哪種策略？讀者所讀的翻譯真的貼近原意嗎？讀懂翻譯作品與思索作品翻譯，是不同層次的問題。閱讀素養最直接的表現，固然是利用閱讀力解決生活中的實際問題，但閱讀素養所謂的「生活」，絕非以眼前既有者為限，能進行跨文本的解證與反思，才是面對未來、解決問題的關鍵能力。

由考後試題統計值來看，屬於高層次評量的第8、9、11題難度、鑑別度都有不錯的表現，試題通過率分別為51%、67%、66%，屬於中等難度試題，鑑別度分別為0.42、0.5、0.37，均屬高鑑別度試題，以上試題在區辨考生能力方面均有不錯的效果。

（二）主題式設問引導思辨

多元與思辨是近年來強調的學習價值，這份試題可看出以文本引導考生思辨的用意。本年度試題或並列主題類似的文本，請考生比較、歸納；或從課本延伸取材，呈現不同的觀點或史筆；或藉由設問引導考生古今對照，以古鑑今。下表為藉主題式設問拓展考生思考面向的例子：

紅樓夢試題（第20-23題）以林黛玉視角來看賈府，教材選文則以劉姥姥的視角來看賈府的繁華與權力關係，考生須掌握敘事文本的「視角」為核心概念，統攝人物所見所思所感，最後提升至高層次思考，推論作者隱含的價值觀點或批判意涵。第26-30題教材〈馮諼客孟嘗君〉著力描寫策士的縱橫之術，《史記‧孟嘗君列傳》則強調孟嘗君在戰國時代的重要地位，以相同事件為核心，但取徑不同，歷史也就書寫出不同的面貌。考生若能思索這些引文背後的意義，重新檢視自己習以為常的文本，必定有不同層次的思考，而能真正提升眼界。

參、回饋高中的教與學

今年指考國文藉由多元的試題取材開拓閱讀視野，試題內容引導學生深入思考問題，並從中獲得啟發。對於高中國文教師而言，透過今年的國文科試題，能夠思考素養導向深化教學的各種面向，規劃課程地圖的教學理念、統攝學習重點的核心概念、強化以簡馭繁的閱讀策略。

以題組第8-9題來看，藉「老現代詩認為詩的語言必須有『張力』，張力一失，垮做一堆，便成了散文」此論點，試題引導考生思考：何謂「張力」？是詩歌必須存在的要件嗎？能提示教師如何藉由試題引導學生融入學術情境。教師若想引導學生理解學術情境的內涵與特質，可先聚焦在某個論述，再提供相關的理論讓學生比較、對照，透過多文本的參照，逐一確認學生是否能加以整合概念，達到深度理解、獨立思考的目標。

另外，題組第26-30題《史記‧孟嘗君列傳》，引文提示了如何使教材人物形象更生動、立體的方法，當學生對於人物形象有更多面向認識時，可激發探究學習，反思自己接收的訊息是否單一，所謂歷史是否就是真實？閱讀素養是要能進行跨文本的解證與反思，才是面對未來、解決問題的關鍵能力；而本題組試題的設計促使學生在答題時領略語文學科更符合邏輯、具推論歷程的特質，同時又要具備在高中三年內所學的語文學科知識。本題組提供更全面的閱讀理解能力評量，是值得參考的示範。

至於第37題則提供了教學延伸或試題的取材參考。〈赤壁賦〉與〈遊沙湖〉同樣都是出遊，但〈赤壁賦〉的蘇子與客，一曠達一哀傷，辯證生命剎那與永恆的命題；〈遊沙湖〉裡的蘇軾與龐安常同為世間之怪人，亦可連結莊子「畸人」逍遙之概念。兩篇都有吟唱，〈赤壁賦〉中藉詩經詠懷，寄託「望美人兮天一方」的隱微幽情，〈遊沙湖〉反用白居易詩句，雖世殊事同，所以興懷，其致不一，展現曠達又桀驁的精神高度。教師可以同一作家的作品，與教材選文對比異同，既有形式上的對照，也有內涵上的對應，藉由作品深入作家複雜的內心世界。

肆、結語

109學年度指考國文可見「多元文本，引導思辨」的用心，而試題取材自教材選文的命題方式，能支持教學內容，適當回應熟讀課文的考生。本年度試題包含11個閱讀題組，相當於提供11組風貌各異的文本，不但具有評量的意義，也示現了豐富的閱讀範疇。前文提及，本年度不少題組運用類文統整、主題設問的方式設計試題，引領考生比較異同、進行反思，可說是微型的「主題閱讀」，主題一如花心，引文一如花瓣，一朵花是一個閱讀世界，等待有緣讀者細參。